三點多的時候, 岑矜產生了一絲後悔,她不該開這個口,不該這麼快讓他們的關係在這種情形下破局。
每年一路綠燈的體檢讓她對自己的身體素質向來自信, 可她真的耐不住李霧這樣龍精虎猛的體能與攻勢,她甚至覺得他在靠這種方式報復她今晚的那些傷人惡語。
一而再,再而三,她已經不想計較自己到底被怎麼翻來覆去的入侵與磨軋, 只能在一次次的頂迭中忘我收縮,顫慄,直至衝上雲頂。
床上已是一團糟, 不堪入目。
岑矜只能裝視而不見, 埋在少年胸膛里平復自己。
李霧將她緊緊摟在懷裡,唇貼著她柔軟的發。
這是他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肌膚相貼, 兩個人都汗津津黏糊糊,而岑矜連清洗乾淨自己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種事上,李霧也很認真,專心,像在攻克一道題。
一開始或許還很生僻,寸步難行,但很快,他就能根據她的反應判斷自己下一步該如何下筆,並行雲流水, 勢不可擋。
交卷後, 他需要一次打分, 忍了會, 還是低聲問道:「你覺得怎麼樣?」
「我覺得你要我死。」她閉著眼,用僅剩不多的餘力輕抽他胳膊一下。
李霧抿高了唇, 他愛極了她這些氣恨交加的小動作,讓他覺得自己被在意著。他又去親親她眼皮,神思亢奮。
亢奮完又開始擔心:「那個過期了真的不要緊嗎?」
「哪個?」她假意不知,逗他取樂。
「……」李霧艱難啟齒:「你一開始教我用的那個。」
岑矜輕哼:「將就頂頂吧,明天我去趟藥房。買最新的也經不起你這麼磨。」
李霧面熱:「我去吧。」
「你好意思嗎?」「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進去了要怎麼說?」
少年遲疑,一本正經:「計生用品?」
岑矜噗笑:「好啊,把這個機會讓給你,記得用手機錄下全過程,我想當每日搞笑視頻欣賞。」
「……」
說不過她,他就用行動懲治。這個晚上,他突飛猛進,已對她身上的每一處瞭若指掌。
「啊――嗯……別弄了。」
岑矜嗔叫著求饒,拳腳相加,李霧直接把她錮來懷間,她越掙扎,他越強闖,最後兩人鬧騰一陣,又貼抱在一起,不想動彈。
岑矜靜靜嗅著他皮膚上的氣味:「李霧。」
李霧:「嗯?」
岑矜說:「把我手機拿過來。」
李霧「嗯」了聲,撐高上身,長長的手臂越過她,把床頭櫃的手機撈了過來。
就這點動作,岑矜又被硌到。她蜷起膝蓋,忿忿拱他一下,咬牙切齒:「你什麼東西做的?」
「嗯?」李霧不明其意,重新躺回來,又把她攬入懷裡。
岑矜接過手機,半眯著眼點開,翻出白天一段聊天記錄,遞給李霧:「喏。」
李霧蹙眉看了眼。
岑矜額頭抵在他鎖骨間,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窩著:「這人是你們學校新聞系的老師,跟我同屆,我沾某位系草的光上了學校論壇,被他看見了,過來問我跟你的關係。你看我否認了嗎?」
「……」
「還有呢,」她把手機拿回來,滑著屏,慢條斯理:「我現在也可以給春暢打電話,問問她知不知道我倆的關係。再問問我前夫婚禮上我有沒有在一桌老同學面前承認過我談了個還在上學的男朋友?」
她接著說:「當然,還能打給我前夫,看看我有沒有跟他講過我已經跟那個叫李霧的臭小子戀愛了?」
李霧不想再聽到有關這個人的任何一個字,一把將她手機奪過來,放了老遠:「為什麼就是不讓我去你公司。」
岑矜昂頭看他,眸光瀲灧:「因為就是不想,我為什麼要事無巨細地向一群我根本不在意的人交代?我的同事也沒硬把她們的老公或者男朋友塞來我面前啊。」
李霧說:「可她們也不知道你有男朋友。」
她昂頭,手搭上他側臉,輕輕撫摸著:「因為她們見過你,你在meet兼職過,又長這麼好,她們對你不會完全沒有印象,我不想讓她們認為我在暗度陳倉。」
李霧說:「你說我追你的好了。」
「是可以這樣說。但一旦開始撒謊,就需要另一個幌子去圓,謊言會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岑矜摩挲著他其中一道濃密的劍眉:「我前夫知道我們倆以前的關係,萬一他蓄意報復呢,我不就成了徹徹底底的謊話精嗎?不如一個字都別提。可能我跟你不一樣吧,你覺得大肆宣揚的感情才是政治正確,但我覺得緘口不語也是一種維繫。有時真的不是人盡皆知的關係才叫穩定,才叫真心,我不想讓這些雞毛蒜皮這麼早來污染我們的感情,為什麼要自找這些麻煩,給我們安排這種本可避免的考驗?如果真的有人發現,我也從來沒有迴避否定。」
李霧側著沒動,手勾在她後腰,口氣幽幽:「理由我接受,但可不可以不要再說分手了。」
「我的錯,我最近真的太忙太累了,今天被你弄得好崩潰,」岑矜蹭緊了他,想用熨帖的體溫讓他安心:「李霧,你知道嗎,其實你一直在我人生計劃之外,不是一個常理出牌的存在,我喜歡你,可我不知道要怎麼恰到好處地跟你共處。離婚之後,我想過進入下一段愛情的一千種可能,但真的沒想過會是你。直到今天我都是有些迷茫的,明年這會我大概就可以離開奧星了,那會應該會完全意義上的自主自在,就不用憂心這些煩雜的人際關係。」
李霧捉下她手,與自己扣纏住:「你又要跳槽?」
岑矜搖了下頭:「我想自己開公司。」
李霧微怔:「什麼時候決定的?」「一個多月前。」
「看,」李霧指出:「我還是不知道。」
「雛形還沒一個呢。而且我不想把工作上這些情緒帶給你,你要聽什麼呢,聽我罵客戶?罵媒介?還是罵同事?」
李霧說:「我願意聽。」
「時間久了呢,你願意一直當情緒垃圾桶嗎?」
「也願意。」
「那我要說了。」
「嗯。」他洗耳恭聽。
岑矜掐了下他耳朵,細聲細氣:「我今天惹男朋友生氣了,還讓他傷心了,你覺得他會原諒我並從此不記仇嗎?」
李霧被取悅,勾了下唇:「應該會吧。」
「應、該、會、吧?」她一字一頓重複,不甚滿意。
李霧神態真誠:「嗯。」
岑矜切一聲:「不過我真的不想跟你嚼人舌根,顯得自己好低級,這些不是應該跟閨蜜說的東西么。我就想跟你親親我我,做一些讓我們雙方都放鬆開心的事情,」她親昵地湊上去,嘬嘬他下巴:「像這樣。」
李霧也低下頭,吮她的鼻頭。岑矜後背一陣激麻,纏上了他,有點食髓知味。
兩人的唇又貼在一起,親吻起來,愈發動情。
……
―
岑矜度過了近年來最妙不可言的一個夜晚。
儘管她只睡了五小時不到,可起床時仍精神充沛,似被盈入了一種新的憧憬與活力。
坐在妝鏡前描眉時,她甚至開始反思自己之前三十年過得都是什麼日子,為什麼不及早發現跟體驗這種好。
上班途中,目光偶爾觸及置頂那個名字,她也會露出隱秘而欣然的微笑。
李霧同理。
近一整天,只要閑下來,他都會回味,回味那些夢境走進現實的片段,並思考著下次如何精進。
急於進步的原因起源於他的最新發現,岑矜在特定場合的聲音與情態與平時截然不同,她對他的沉浸讓他成就感滿溢,這似乎能讓他躍居主導地位,不再像之前那麼被動。
他可以以此作為重點課題,將與岑矜相處的這門學問深究到底。
李霧豁然開朗,迷之笑容出現的頻率比往常都要高出幾倍,貫穿於每時每刻。
午餐時分,好端端夾著菜,都會莫名其妙地彎動嘴角。
徐爍不堪忍受,本來坐他對面,後來直接挪窩到他旁邊,平行並排,避免直視這位沐浴愛河的大腦進水者。
而這位大腦進水者,下午剛上完兩節專業課回來,就收到了《PHYSICAL REVIEW A》的過審郵件。
這篇paper是張教授給李霧的小課題。
徐爍得知消息後,看起來比李霧這個第一作者還爽,直接在寢室一個滑跪,又跑去實驗室群里大聲逼逼,就差拉著李霧載歌載舞。
李霧簡單確認了下郵件內容,陷回之前情緒,不時取出手機查閱微信。
他無法理解,快膠他身上一夜的岑矜,為什麼會比之前還要對他不聞不問。
這也不能怪岑矜,她同樣糾結,不好顯得過於熱情,期待或要求大學生轉乘幾十公里的地鐵回家。怕一不當心又讓李霧多想,以為自己又拿他當業餘消遣。
所以岑矜決定按兵不動,等著他反應,自己再作跟進。
再後來,等忙起來,岑矜也將這事拋卻腦後,一心一意在微信里跟客戶扯皮。
她的確遇上了棘手事故。她們公司昨天投放的一條視頻出了侵權問題,當中有段長達兩秒的星空畫面並非原創,而是出自一位科普類kol深山出遊時所攝。那位博主倒沒過多計較,只轉發出來,戲謔調侃了一句:拍得不錯。
粉絲大為不滿,開始群攻產品官博。評論區烏煙瘴氣,嚴重影響宣傳效果。
岑矜審問一圈,才知道這個片段由客戶那邊提供,公司純屬背鍋。
但這口鍋不背也得背,岑矜思前想後,決定親自去找這位kol,看看能不能聯繫上他,私下和解,公司買下素材,而他刪除微博。
等看到他的主業與粉絲量,岑矜就知道這個計劃的可操作性基本為零。
兩百多萬的粉絲數量就算了,認證上還寫著果殼網達人,科學松鼠會成員,自帶距離感。
再翻翻微博,非常環保,一條推廣都沒有,基本是植物照片以及相關介紹與解答,滑下去一溜煙的綠,看來還是位植物學領域的大佬,不為五斗米折腰那種。
岑矜記下他的微博ID:綏安。
而後群發給所有認識的媒介,看看能不能碰運氣拿到他的個人聯繫方式。
焦灼地等到快下班,岑矜終於迎來了好消息,當中一位同城媒介直接推來了「綏安」的微信名片,並附上更多信息:他本名叫周綏安,F大生命科學院的副教授。
岑矜斟酌片刻,編輯了一條很正式的驗證信息,而後發送出去。
剛切回列表,置頂就蹦出兩條消息。
岑矜點開一看,就笑了出來。
一張期刊過稿的外文郵件截圖,還有一句話:可以當今天回家的門票嗎。